中国保利集团之“拯救国宝”

世纪之拍

圆明园焚毁在英法侵略者手中，不计其数的珍贵文物精品从此流落到世界各地，成为中国人心中永远的伤痛。圆明园文物被劫掠百余年来，中国人一直非常关注国宝的下落，期盼她们终有一天能够重回祖国的怀抱。

2000年4月，突然从香港传来消息：佳士得拍卖行将于4月30在香港举行“春季圆明园宫廷艺术精品专场拍卖会”，公开拍卖乾隆御制猴首铜像和牛首铜像等圆明园遗珍。苏富比拍卖行也将于5月2日在香港拍卖原属圆明园的乾隆御制虎首铜像。这三件铜像当年是圆明园海晏堂前水力钟的构件，是确凿无疑的圆明园遗珍。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海内外各界都在密切关注国宝又将流向何方。

要拍卖圆明园国宝的佳士得（Christie's）和苏富比（Sotheby's），是世界最著名的两大拍卖行，都有200多年的历史，主要拍卖世界各地的古董、艺术品及珠宝等。20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亚洲经济的复兴，两家拍卖行开始在香港设立分公司，专门拍卖中国艺术品。

中国国家文物局获悉圆明园国宝要拍卖后，立刻于4月20日正式致函两拍卖行，要求他们能够明智地停止在香港公开拍卖这些被非法掠夺的中国珍贵文物。国家文物局还专门举行新闻发布会，有关官员在会上明确表示，这些文物在法律上的性质是“战争期间被掠夺的文物”。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95年提出一个现代国际法的原则：任何因战争原因而被抢夺或丢失的文物都应归还，没有任何时间限制。这里所说的“没有任何时间限制”，一是不论战争何时发生，二是可以在任何时候提出归还要求。这个原则已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赞同。充分尊重现代国际法原则，是国际社会的共识。此外，中国政府1996年签署《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关于文物返还的公约》时曾郑重声明：中国保留对历史上被非法掠夺文物的追索的权利。有关官员发出严正警告：“如果拍卖行继续一意孤行，就要为不明智的选择付出代价。”

对于两家拍卖行置的拍卖活动，海内外华人也被激怒了。人们抗议两家拍卖行拍卖战争赃物，并纷纷要求它们尊重中国人民的民族感情。香港市民的反响最为强烈。舆论普遍认为，这些文物见证了中国屈辱的历史，拍卖行的行为损害了中国人民的尊严，他们对拍卖行执意拍卖国宝表示愤慨，还举行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并要求特区政府做出果断决定，通过司法程序收回有关文物。人大代表、香港工会联合会会长郑耀棠先生说，大家都知道这些国宝是在英法联军侵略中国时被抢掠，这是一种盗窃行为，现在中国要求收回这些国宝是合情合理的。香港教育工作者联合会理事、香港教师中心常委李思源等一批教师在声明指出：19世纪中叶，英法联军入京，毁我圆明园，强行抢掠的文物竟在“东方之珠”的香港这块中国土地上进行拍卖。此项活动，是对中华儿女的侮辱。国宝是属于包括700万香港市民在内的13亿中国人民的。

但是，国际上有关返还战争期间被掠夺文物的公约，英、法这些老牌殖民主义国家是不会参加的——到手的赃物又怎么舍得再吐出来呢？同时，经过100多年风雨，这些圆明园文物又不知转了多少次手？香港实行“一国两制”，中国大陆文物保护方面的法律并不适用于香港。正如香港行政会议成员谭耀宗所说的那样：根据现时法律，特区政府要禁止拍卖行拍卖这些国宝的措施有限。

正因如此，两家拍卖公司对中国政府的声明和海内外华人的呼声均置若罔闻，视而不见。直到拍卖预展时，苏富比还是丝毫没有撤拍的驾势，仍然按照原计划摆出了虎首铜像。但在佳士得的拍卖预展上，猴首和牛首铜像则一直没有露面。许多善良的中国人以为佳士得会撤拍——因为依惯例，不在拍卖预展中露面，十有八九是要撤拍的。然而，到了4月30日拍卖的日子，人们发现自己被愚弄了——佳士得还是要拍卖牛首铜像和猴首铜像。情况十分紧急，大战一触即发！

初战告捷

2000年4月30日下午4点30分，一场名为“清朝宫廷艺术品拍卖专场”佳士得2000年春季拍卖会，在香港金钟万豪酒店开始了，猴首铜像和牛首铜像即将分别登场。

就在这时，会场里突然一片喧哗，有人手举高音喇叭在大声抗议，示威者与会场的保安发生冲突，双方撕打起来，整个会场乱成一团。会场外也聚集了一大批抗议的香港市民，还有人用脑袋从外面撞门，高喊着“停止拍卖贼赃，立即归还国宝”等口号。拍卖师被迫暂时中止了拍卖，停顿了半个。

5时10分，拍卖重新开始。猴首铜像首先登场，不过露面的只是一张幻灯片。拍卖官宣布起价：200万港元，每次竞叫加价20万港元。最初竞拍十分踊跃，有时连拍卖官还未来得及报全价格，台下竞拍者早已将号牌高高举起。到了400万港元时，许多买家纷纷告退，参与竞拍的只剩下一位留平头、说普通话的中年男子与一位身着灰色套装的女子，这位女子代表的是一位通过电话竞拍的神秘人物——神秘人物通过电话遥控灰套装女子出价。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中年男子快速承价，终于在第25次价格升至740万港元时，那位神秘人物退场。这一切只用了短短两！

随后的牛首铜像拍卖，虽然也是从200万港元开始起拍，但由于有了猴首铜像拍卖的经历，现场许多人士只是在旁观望，场上只见中年男子与电话中的神秘人物“较量”。双方你快我比你还快，仅仅一，双方竞报出21次价，最终得胜的还是中年男子，他以700万港元的价格压倒了那位神秘人物。

竞拍结束后，这位中年男子便遭到门外各路记者的围追堵截，他只说了两句话：“这两件国宝是属于中国人民的！它们要回到北京！”

保利果断决策救国宝

从佳士得公司拍卖会上竞得牛首、猴首铜像的这位中年男子，由于最初没有对外公布身份，引得各方议论纷纷。其实，他叫易苏昊，身份是保利艺术博物馆顾问。

保利艺术博物馆，是中国国有大型企业集团——中国保利集团公司属下的博物馆，1998年12月经国家和北京市文物主管部门批准成立，是国内由国有企业兴办的艺术博物馆，她以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艺术，抢救保护流散海外的中国珍贵文物，推进企业文化建设为宗旨。三年多来，保利艺术博物馆已先后从海外抢救保护了一大批中国国宝，仅青铜珍品就达百余件，甚至不乏西周神面卣、王作左守鼎、戎生编钟等一批海内外的精品与孤品。对于佳士得、苏富比两家公司的春拍，以抢救保护流散海外中国国宝为已任的保利艺术博物馆自然不会错过。

4月28日，易苏昊等保利艺术博物馆的代表飞抵香港，准备参加两家公司的拍卖会，然而目标并不是四件圆明园国宝，而是早年从清宫流出的几件书画名作。不是保利人不关心圆明园国宝，而是认为国家文物局的声明和各界人士的强烈抗议会让两家拍卖公司最终撤拍国宝，同时保利艺术博物馆的收藏主要集中在中国古代青铜器、石刻、书画等方面，并不涉及瓷器等类工艺品，故而事先并未作过多的准备。

但是，到了30日下午，当易苏昊等人步入拍卖会场时，惊诧地获悉国宝依然被拍卖，并目睹了香港市民的抗议场景，为香港市民的爱国热情深深打动。他们立即打电话将这一情况报告给正在欧洲进行工作访问的中国保利集团公司领导。保利集团领导当即与有关专家进行研究，认为国宝已处于失控状况，如不采取果断措施，将会再次蒙受140年前流失的厄运。后来事件的发展也证实了这一点儿，最后与保利竞拍虎首铜像的，据说就是一位美国大收藏家。佳士得、苏富比两家公司在港拍卖圆明园国宝，是对国家、对民族利益的一次重大损害，不仅涉及中国人民百年民族情结，还事关香港的繁荣与稳定。作为国有企业，理当想国家所想，急国家所急。在向有关部门请示后，保利集团领导当即指示保利艺术博物馆在港代表到现场尽力抢救国宝。保利做出抢救国宝这一决策用了半个，也就是香港市民抗议所争取到的半个！

一接到指示后，易苏昊就匆匆往会场里走——马上就要拍卖猴首铜像了。进入会场后，他悄悄对会场内几位国内买家讲，他要代表保利竞投两件国宝，请大家帮他照看一下。在座所有人都呆住了，随即又激动地涨红了脸颊。

转战苏富比

在取得抢救猴首、牛首铜像战役胜利后，保利集团领导和身在前方的易苏昊等人又开始筹划起如何在5月2日苏富比的拍卖会上成功竞投虎首铜像来。

那几天，来自国内的一些企业家、收藏家全部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很强的阵容，大家都觉得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而是代表着一种正义的事业，正义的力量，大家都团结在一起，支持保利，支持易苏昊。易苏昊他们三天三夜没睡觉，共同商量对策，还请来许多专家研究、策划。有的说，可以找一个香港朋友竞投。有的说，可以找一个外国人竞投。可是，当时香港有很多爰国人士说，如果易苏昊（保利）不买，他们就买，他们不管它多少钱，他们不让外国人买走。易苏昊估计，如果这么多人来竞投，可能局面就会很混乱，形不成默契。如果保利买不下，别人买来后会否会送回祖国，也无法估计。几番研究之后，大家决定还是正面出击较好；如果他们正面出击，很多朋友会让他们。

转眼就到了5月2日，苏富比公司如期在香港金钟香格里拉酒店拍卖虎首铜像。拍卖会一开始就有些紧张，可容纳300多人的大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由于有了三天前的经历，抗议的人群被阻挡在外，大厅内保安增多了，甚至还出现了一身戎装的警察。虽然加强了防范，但拍卖会开始后不久，突然后排人群中闪出一位香港青年，用粤语大声疾呼：“拍卖贼赃可耻！立即停止拍卖，将国宝归还中国。”保安人员见状连忙将这名青年带离现场。

3时45分，另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虎首铜像被请上拍卖台。320万港元起拍，最初依然很热闹。易苏昊最初在一旁静静观瞧，到了500万元港元时，他开始参与竞价，每一口价又急又快，似乎要逼迫对手放弃。价格升至800万港元时，现场依然只剩下易先生和神秘的电话委托竞投者在竞争。当神秘人物报出920万港元时，易先生一下子报出1000万港元。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报出了1050万元。随后双方你争我夺，每50万港元向上累加，直至易先生出价1400万港元时，对方才摇头表示放弃。随着拍卖官的槌声响起，全场再一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就是拍卖虎首铜像的那一短暂的四五，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馆长室内，中国保利集团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兼保利艺术博物馆副馆长陈洪生与博物馆副馆长马保平手持电话，与在港代表一直保持时时联络，具体指挥着拍卖。那一瞬间，办公室内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这些身经百战的商界精英也变得紧张起来，直到再次确认竞拍成功时，大家才长出了一口气，现场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

国之瑰宝

中西合璧的艺术杰作

关心国宝的人千千万万，但亲眼目睹过国宝的人并没有几个。2000年5月26日，三件国宝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的专家们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保利艺术博物馆，对三件国宝进行全面审鉴。随后两天，首都历史、文物、建筑、艺术等方面的学者，以及北京市文物鉴定委员会的专家们也来到保利艺术博物馆，认真审鉴三件国宝。一轮又一轮审鉴，专家们的意见惊人的一致：确实是难得的珍品！并将其评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即国宝级文物。

240多年前，正值乾隆盛世，清王朝国力强盛，工艺水平处于巅峰，这在牛首、虎首、猴首铜像上表现得尤为充分。首先，它们所用的铜，系专门为宫廷所炼制的合金铜，内含诸多贵重金属，与北京故宫、颐和园陈列的铜鹤等所用铜相同，颜色深沉，内蕴精光，历经风雨而不锈蚀，堪称一绝。其次，他们是由专门为皇帝服务的宫廷造办处工匠们精心制作的，铸工精整，像上动物绒毛等细微之处皆一凿一凿锻打而成，清晰逼真，不见一丝马虎，展现出极高的工艺水准。

更让专家们称道的是，三件国宝所体现出的艺术价值。虽然三件头像皆造型写实，均由中国宫廷匠师制造，但因设计者是郎世宁等来自欧洲的艺术家，故而它们的造型带有诸多西方艺术特色，成为融汇东西方文化的艺术珍品。牛首铜像，活脱脱一个西班牙斗牛模样，两眼圆瞪，双角弯曲向前，威风凛凛，而中国传统的水牛和黄牛的造型皆牛角向上或向后，从未见到过双角向前的实例，也更多是性情温驯、吃苦耐劳的模样。虎首铜像更与中国传统的虎的造型大相径庭，如果不是额头上的“王”字，许多人都会误以为是一头狮子的形象。只有在中国才将老虎尊为百兽之王，因此这件虎首铜像中西合璧的意义更为典型。猴首铜像则是一个“美猴王”的形象，中国味要浓得多。

中西合璧的雕塑作品，在东西方交流日益密切的今天算不上什么稀奇，但它们诞生在“闭关锁国”的240年前，完全可以在中西雕塑交流史上写下浓重的一笔。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随着欧洲传教士的纷纷来华，中西方文化交流曾颇为繁盛。但体现这一时期中西方文化交流的艺术品多是绘画，作为雕塑作品，则以这三件铜像时代，成就也最为杰出。

浓缩民族斑斑血泪

如今的圆明园海晏堂已成为一片废墟，洋楼没有了，有的只是侵蚀殆尽的土台；石阶与扶手墙不见了，只留下几块石水槽。喷水池没有移动位置，池中的蛤蜊石雕还在，但已经残破不全；池两旁八字形排开的石座还在，但石座上的人身石像已经无迹可寻。这就是劫后的海晏堂。

根据清代宫廷画师伊兰泰所作的海晏堂铜版画，我们可以设想牛首、虎首、猴首等三件国宝当年陈设的方式，设想昔日壮丽的景致，但我们已不能确定是谁将它们砸下，是谁将它们抢走，这140年间它们在海外又经历了怎样坎坷的经历？

里里外外仔细审视这三件国宝，可确知它们当年曾经与下面的石质像身牢固地结合在一起，铜像口中还用锯齿状箍与铜管固定。当年，英法侵略者将它们粗暴地砸下，锯齿状箍的许多叶片都翻卷起来。猴首铜像的右颊至今还保留着当年枪托砸击的一个明显的凹痕，虎首铜像的左眉弓上也有一个明显的凹坑！
140年的颠沛流离，已使三件国宝多处损伤，虎首铜像两侧外张的胡须如今仅剩下短短的一根！它们张着大嘴，似乎在无言地控诉着！

国宝巡展盛况空前

牛首、猴首、虎首铜像等三件圆明园国宝在流失海外140年后成功回归。海内外各界爱国人士无不为之欢呼，为之雀跃。无论政治派别如何，无论宗教信仰如何，海内外各方爱国人士均对保利艺术博物馆的做法给予高度评价，一致认为这是国宝的回归，是理想的结果。

广大炎黄子孙特别是香港市民在庆贺国宝回归的同时，也纷纷表示希望能够亲眼观赏到三件国宝，为此，保利集团领导决定举办国宝巡展活动。就这样，5月15日，保利艺术博物馆的代表在从拍卖公司取出三件国宝后，便将其直接送至香港艺术馆特展。

2000年5月25日下午3点10分，在保利艺术博物馆名誉馆长俞伟超、顾问易苏昊的护送下，漂泊海外140年的国宝，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北京。在经过有关专家鉴定及紧张筹备后，国宝又在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公开展出。

截止目前，圆明园国宝已先后在香港、北京、成都、重庆、武汉、广州、深圳、哈尔滨、西安、天津、南昌、杭州等13座中心城市展出，300余万各界人士到场观赏。三件国宝每至一地，均引起巨大轰动，成为当地的一件盛事。观众排起长龙等候参观的场面蔚为壮观，一些观众甚至提前三四个赶到现场排队等侯；在北京，在广州，在深圳，甚至一天观众超过了5万人。人们从中感受历史，增强了建设祖国、振兴中华的信心和力量。

十二生肖铜像能否重聚首？

保利艺术博物馆抢救保护的这三件铜像，仅是圆明园海晏堂前的十二尊生肖铜像中的三件，它们有没有可能重新聚首?答案实在令人心痛：可能性几乎为零。

经过多方求索，目前我们知道，除牛首、虎首、猴首铜像现收藏在保利艺术博物馆外，马首铜像现由台湾一收藏家手收藏，鼠首铜像和兔首铜像则现藏于法国，猪首铜像现藏于美国一家博物馆；其它龙首、蛇首、羊首、鸡首、狗首五个铜像下落不明，至今没有任何音讯。它们是秘藏在西方某个城堡、宫室之内，还是当年就毁于英法联军那场罪恶之火？人们已不得而知。但善良的人们都希望能够有一天，它们得以重见天日，重新聚首。这是人类文明的盛事。愿这一天早日到来。